—— 访摄影家吴军锋
母与子
烧砂锅
摄影家吴军锋
本报记者侯彬米子扬
2017年11月洛南玫瑰小镇开园之际，露天广场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当人们沉浸在喜庆喧闹的氛围中时，从人群里走出一位面色黑黄、身材瘦弱的中年男人，为了让年逾八十、身患肝癌的老母亲观赏玫瑰小镇的开园景色，他拖着病重的身子，用架子车拉着妈妈走了10多公里路赶到现场。架子车上的老人眼含热泪，嘴里念叨：“歇一会，我的儿，千万不敢累坏了。”听到这话，那个体质孱弱、喘着粗气的男子停下脚步，转身回给母亲一张汗水淋漓的笑脸。就在这时，只听“咔嚓”一声，母子二人对望的瞬间被相机抓拍了下来，拍照的人正是洛南摄影家吴军锋。
吴军锋是地道的洛南本土摄影家，从事摄影38个年头，摄影作品在国内外摄影大赛中屡获殊荣。多年来，凭着一腔对摄影艺术的热爱，他背着相机，翻过莽莽秦岭的层层山峦，踏遍四季分明的丹江两岸，去过大漠孤烟的塞外边疆和柔情蜜意的江南水乡。在他的作品中，不仅能看到对雄伟壮丽自然风光的真实写照，更有对人与人之间真情流露的探寻与捕捉。
结缘摄影，是偶然也是必然
用吴军锋自己的话来说，与摄影结缘是偶然也是必然。由于父母都是钟情文艺的人，在他们的熏陶下，吴军锋从小就爱上了画画。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的一组连环画就在陕西省文化馆的作品比赛中成功入选。除过绘画，他还酷爱读书，小学期间不仅读完四大名著，还悉心阅读了他能找到的一切读物。读书和绘画不仅陶冶了他的性情，还培养了他丰富的想象力和对美的追求，这也为他后来在摄影界崭露头角、佳作频出奠定了基础。
1983年9月，大学毕业的吴军锋被分配到了镇安县大坪中学任教。和他一同分配来的还有3个商州同学，其中一个叫王金水，管理着学校的物理实验室。一个偶然的机会，吴军锋在帮王金水整理实验器具时发现了一架落满灰尘的旧相机，很是好奇，便向王金水打了借条，一头扎进宿舍摆弄起来。吴军锋记得，那是一部135折叠相机，当时只觉得新鲜，十几年后才知道那是德国的莱卡相机。吴军锋捣鼓了一个晚上，却也只是打开了折叠镜头，按动快门，掀开了暗盒，但对于怎么对焦、怎么设置参数一筹莫展。第二天一早，吴军锋就请假到县城新华书店买书，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搜寻，终于在柜台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本《摄影入门基础知识》，他顿时如获至宝，从此对摄影的热情一发不可收拾。那段时间，吴军锋只要见到摄影书籍就买，白天自学拍照，晚上冲卷、洗印照片。没有暗房，他就用棉被把窗户蒙住，用木棍顶住，自己搭建了个简易“暗房”，在里面里赤膊上阵，挥汗如雨，乐此不疲。
“摄影是一门无止境的学问，光靠兴趣是不够的，还要不断地学习才能成长。”吴军锋说，“最初，我学习摄影主要是通过摄影工具书、摄影报刊和网络课程来提高自己的摄影水平。我的学习过程，可以概括为自觉主动，态度端正，频率活跃。”坚持学习、与影友分享每一次拍摄的经验是吴军锋一贯的做法。多年来，为了提高自己的摄影技术，他经常自费参加全国著名摄影大师举办的摄影培训班和摄影创作活动。一有时间，就约上几个志趣相投的影友外出采风。吴军锋讲道：“通过与名家交流，观赏那些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作品，在类比、对照、鉴别中，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作品还缺乏张力，缺少新颖独特的视角以及人文关爱的情怀。只有静下心来，用一颗虔诚的心去感受时代的脉搏，去倾听历史的脚步声，才能在真正意义上扩展作品的深度。”
一路前行，一路观望揣摩，不觉间吴军锋已在摄影这条路上走了近40年，途中经过的不同风景带给了他对自然万物的感恩和敬畏，遇见的不同面孔带给了他对人生的启迪和感悟。在不断地思考和蜕变中，吴军锋的摄影风格变得包容而多元，他从美学与哲学中汲取摄影主题和灵感，用思考和联想赋予了每张照片背后深刻的含义。
定格真情，好作品会讲故事
在很多人眼中，吴军锋是一位“不走寻常路”的摄影家。创作时，他并不愿意与众人聚集在一起拍摄相同的素材，反而喜好去安静的角落捕捉那些容易被人忽略的事物。在他的摄影生涯中，有一次的创作经历令他十分难忘。
那天，吴军锋和商洛的几个影友一起去陕北波罗镇参加摄影节，当天云集了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摄影家和摄影爱好者，现场摩肩接踵，宾客如云。拍了半天活动现场，吴军锋顿觉索然无味，便默默退出熙熙攘攘的人群，挂着相机独自在空地上散步，寻找灵感。忽然，他发现一对老夫妻从对面走来，一边走一边互相吵嚷，吴军锋仔细一听，发现是老头嫌老太太走得慢。这时，老太太不高兴地说：“嫌走得慢你自己去，我不连累你。”说完就向路边的一个石碾子走去。吴军锋观察到，那个老太太面容慈祥，衣着整齐，手拄拐杖，还是“金莲”小脚，正好不远处是一片土坯房，边上还有个粗犷的石碾子，这些元素融合在一起十分和谐，所幸的是，相机上刚好装的是14-24超广角镜头，他便克制着内心的激动，悄悄地调整好相机参数，不动声色地跟在老太太身后。老太太刚一坐下，吴军锋便立刻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一阵连拍。当老太太反应过来的时候，吴军锋已经抓拍到了自己想要的画面。同行的摄影师们闻风赶来，看到这幅景象后也接连抓拍起来，老太太顿时没有了刚才的从容和自然，后面的照片也没有了那股质朴的味道。
“这张照片我命名为《母亲》，拍照的时候，老太太眼神坚定目视远方，好像在思念着离家的儿女，让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吴军锋介绍道。“这幅作品在一次比赛中获得了全国二等奖，可以说是一次很意外的获奖经历。全国新闻学会会长安佑忠先生还专门打电话过来，说自己是大赛的评委，很欣赏我的摄影风格，鼓励我再接再厉。”在吴军锋看来，决定作品好坏的往往在于创作者的思想、情怀以及审美。很多情况下，相同的场景，相同的器材，不同的摄影师的作品会呈现出不同视角和内涵。因此，想要拍好一张照片，摄影师要不断加深内在的修为和文化的积淀，将摄影技术作为实践的基础，再把自己的个人风格和理念融入创作中去。
去年春节期间，一场突发的新冠肺炎疫情阻断了洛南县当地人外出务工的步伐。为了记录特殊环境下人们的生活状态，吴军锋坚持一边工作一边拍摄。下基层，上省城，披星戴月，在夜以继日的重负荷工作下，他拍摄了大量疫情防控期间的纪实照片。在他的镜头中，定格了一线医护人员额角的汗珠和眼中的坚定，捕捉到了外出务工人员背着行李踏上务工之路的喜悦之情，留存了疫情阴霾下所有人同舟共济、共克时艰的珍贵资料，其中的《乘坐专列去打工》入选陕西省第19届艺术摄影展并获得了优秀奖。他感叹道：“情感类的作品常常让我感动。记忆不是废墟，即使时光远离，可是生命的思考不会停止，自然万物依然生生不息。我很喜欢饱含感情的作品，也喜欢拍摄富有生活气息和生命力的作品。”
拒绝复刻，纪实要真也要美
看过吴军锋风光摄影作品的人，常常会被其风格鲜明、豪迈大气的视觉冲击感所震撼——卧在地面的胡杨奋力向上生长，预示着生命的不断挣扎和延伸；驼队奔腾在沙漠之中，扬起飞沙，像是浩瀚的金色海洋掀起汹涌的波涛；落日余晖，绚丽的彩霞洒在鳞次栉比的水田上，形成了五彩斑斓的自然调色盘……他用鲜明的色调和巧妙的构图拍摄出了一张张充满视觉冲击力的照片，刺激着观者的感官和共鸣。在诸多摄影胜地中，西藏是吴军锋最向往的地方，原计划做足功课，练好身体，做一次长期的拍摄活动，遗憾的是近几年因工作的原因一直不能如期启程，他计划在两年内一定实现这个愿望。
吴军锋很喜欢罗兰·巴特的一句话：“摄影就是‘曾经存在过’。”摄影不同于绘画和其他一切艺术形式，它是独一无二的，而纪实则是摄影的一个永恒不变的主题。纪实摄影从字面上理解是记录实际的影像，忠于真实，还原本质，但在吴军锋的观点中，纪实类的作品来源于生活，更高于生活，是从平凡生活里提炼出来的更精华、更生动、更能触动人心的摄影作品。所以，纪实摄影并不是对现实的直接搬运或复刻，摄影师要以独特的审美赋予作品生命，更要倾注人文思想，利用美学原理提升影像的表现力。
吴军锋的这一观点有别于许多摄影家所提倡的“纪实即写实”，因此，他经常与身边的影友们交流拍摄理念，甚至聊到废寝忘食。“有一次，我跟同样在洛南的摄影家吴书怀就这一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两人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能说服谁，聊了个通宵达旦，插满烟蒂的烟灰缸都变成了一朵黄色的‘菊花’。”吴军锋笑着回忆道。
吴军锋坦言，自己在拍摄当中会近乎苛求地对每一幅作品做到尽善尽美。从看到拍摄对象的那一刻起，通过细心的观察，构思好想要传达的故事，再寻找角度，按下快门，这一套流程已经成为他摄影的肌肉记忆，可以说，他不会在没有思考的情况下轻易按动快门。吴军锋为自己的摄影作品总结出三个特点，即“情、精、美”。“精”就是在摄影技巧方面做到精益求精，通过光线的明暗、焦距的变换和光圈的组合，尽量使作品画面干净，主体突出；“美”则是构图巧妙，色彩饱和，从现实的画面中发现秩序，做出取舍，确定色调，直至把美从现实世界中提取出来，一幅作品就是一幅特色鲜明的美术作品；而“情”就是展现自己眼中真实的世间百态，把最能打动人心的无言感动展现给众人，用镜头定格人们最真实的情感。
凝聚力量，彰显社会责任感
回首前路，吴军锋觉得自己做的最有意义也最令他欣慰的一件事，就是组建了中国橡树摄影网商洛俱乐部。2008年，随着互联网的完善和普及，摄影网站应运而生。当时中国橡树网摄影俱乐部是全球最大的中文摄影网站，在许多城市纷纷建立了地域性的摄影俱乐部，而商洛却是空白，商洛的摄影爱好者们想参加活动，就要奔赴西安、渭南等地。在多次奔波往返之后，吴军锋萌生了组建商洛摄影俱乐部的想法，便果断向中国橡树网总部提交了申请。经过重重考核后，商洛摄影俱乐部就此建立，吴军锋也成为商洛摄影俱乐部主席。从那时开始，吴军锋承担起了为商洛的摄影事业招兵买马、开疆拓土的使命，定期开展摄影采风、创作培训、作品巡展等活动，编印俱乐部会员作品画册，为会员开展摄影艺术创作搭建更为广阔的舞台，使得商洛的摄影氛围日渐浓厚，摄影人才日趋增多，摄影项目愈加丰富，摄影成果更加丰硕，为商洛摄影界培育摄影新人、提升整体水平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在我们俱乐部的大家庭里，没有职位的高低，没有贫富、长幼之分，大家都是怀揣一个艺术梦想聚在一起。”吴军锋对记者说。俱乐部举办作品评选活动时，对全国各地和商洛本土的参赛作品一视同仁，均采取匿名评选，严格以摄影作品的思想性、艺术性、创造性开展评选工作，使每一个获奖作品都能够经得起艺术的考验和时间的考验。吴军锋还提议比赛的主席团、评审团成员都不参赛，为广大会员争取更多的参赛机会，也让比赛更加公平、公正。正是这一份对摄影质朴的、纯净的热爱，让吴军锋以及他建立的商洛摄影俱乐部得到了广大影友的信任和好评。经过多年努力，商洛摄影俱乐部由小到大，注册会员高峰期达500多人。
除了充实、壮大商洛摄影队伍，为会员们办好事、办实事也是吴军锋一直坚持的初衷。从2010年开始，吴军锋先后4次在平遥国际摄影展举办个展，在这个被誉为“国际摄影师展示自己的珍贵舞台”上，吴军锋想道：“我是俱乐部主席，不应该总是一个人在这个舞台上孤军奋战，应该带领大家共同参加这个国际盛会。”有了这个想法后，吴军锋便亲自策划、发布征稿启事，于2016年组织、带领20名商洛籍摄影师在第16届平遥国际摄影展上举办了《秦岭最美是商洛》作品联展，展出了30多幅展示商洛大美风光的摄影作品。这是商洛摄影界对外推广商洛的一个重大举动，得到了国内及国际摄影界的充分肯定，也将俱乐部的活动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吴军锋说：“在众多影友的共同努力下，俱乐部为商洛摄影营造了一个公平公正的良好氛围。让每一位成员都有所收获和成长，获奖的作品都能够经得起艺术和时间的考验，这是我觉得最有意义的事情。”